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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文】
魏之先,毕公高之后也。毕公高与周同姓[1]。武王之伐纣,而高封于毕,于是为毕姓。其后绝封,为庶人,或在中国,或在夷狄。其苗裔曰毕万,事晋献公。

【注释】
[1] 与周同姓毕公高为文王之子。

【译文】
魏氏的祖先,是毕公高的后人。毕公高和周天子是同姓。周武王讨伐殷纣以后,高被封到了毕地,于是就以毕为姓。他的后人断绝了封赐,成为平民,有的在中原生活,有的在夷狄地区生活。他的后代中有个叫毕万的,侍奉晋献公。

【原文】
献公之十六年,赵夙为御,毕万为右,以伐霍、耿、魏,灭之。以耿封赵夙,以魏封毕万,为大夫。卜偃[1]曰:“毕万之后必大矣,万,满数也;魏,大名也。以是始赏,天开之矣。天子曰兆民,诸侯曰万民。今命之大,以从满数,其必有众。”初,毕万卜事晋,遇《屯》之《比》。辛廖占之,曰:“吉。《屯》固《比》入,吉孰大焉,其必蕃昌[2]。”

【注释】
[1] 卜偃晋国卜者,姓郭名偃。
[2] 蕃昌蕃衍昌盛。

【译文】
晋献公十六年(前661年),赵夙驾车,毕万担任车右,前去讨伐霍、耿、魏,把它们全部消灭。献公把耿封给了赵夙,把魏封给了毕万,二人都成为大夫。主管占卜的卜偃说:“毕万的后世一定会兴旺,万,是满数;魏,是高大的名称。用这样的名称作为赏赐的开头,这是老天对他家族兴旺的引导。天子称兆民,诸侯称万民。如今封给他的名称是大,后边还跟着满数,他一定会拥有众多百姓。”当初,毕万占卜服侍晋君的吉凶,得到《屯卦》变成《比卦》。辛廖占卜这件事,说:“这是吉利的卦象。《屯卦》象征坚固,《比卦》象征进入,还有比这个更吉利的卦象吗?将来一定会繁盛兴旺。”

【原文】
毕万封十一年,晋献公卒,四子争更立,晋乱。而毕万之世弥大,从其国名为魏氏。生武子。魏武子以魏诸子事晋公子重耳。晋献公之二十一年,武子从重耳出亡。十九年反,重耳立为晋文公,而令魏武子袭魏氏之后封,列为大夫,治于魏。生悼子。

【译文】
毕万受封后的十一年,晋献公去世,他的四个儿子争位,晋国发生了内乱。而毕万的子孙越来越多,跟随他们的封国的名字称魏氏。毕万生下武子。魏武子凭借魏氏诸子的身份服侍晋公子重耳。晋献公二十一年(前656年),魏武子跟随重耳出逃流亡,十九年后返回,重耳即位为晋文公,并命令魏武子承袭魏氏后代的封爵,把他封为大夫,将治所设于魏地。魏武子生下悼子。

【原文】
魏悼子徙治霍。生魏绛。

【译文】
魏悼子把治所迁到霍地。他生下魏绛。

【原文】
魏绛事晋悼公。悼公三年,会诸侯。悼公弟杨干乱行[1],魏绛僇辱杨干。悼公怒曰:“合诸侯以为荣,今辱吾弟!”将诛魏绛。或说悼公,悼公止。卒任魏绛政,使和戎、翟,戎、翟亲附。悼公之十一年,曰:“自吾用魏绛,八年之中,九合诸侯,戎、翟和,子之力也。”赐之乐,三让,然后受之。徙治安邑。魏绛卒,谥为昭子。生魏嬴。嬴生魏献子。

【注释】
[1] 乱行扰乱了行军的队列。

【译文】
魏绛服侍晋悼公。悼公三年(前570年),召集诸侯会盟。悼公的弟弟杨干扰乱了军队的秩序,魏绛杀掉杨干的仆人来羞辱他。悼公大怒,说:“会合诸侯本来是引以为荣的事,如今却侮辱了我的弟弟!”就要杀掉魏绛。有人劝说悼公,悼公才罢手。最终任用魏绛处理政务,并派他去和戎、狄修好,戎、狄从此亲近并归附晋国。悼公十一年(前562年),悼公说:“自从我任用魏绛,八年之中,九次会盟诸侯,戎、狄也与我们相处和睦,这全是您的功劳!”于是赐给魏绛乐器和乐队,魏降三次推让,然后接受了。同年,魏绛把治所迁到安邑。魏绛去世以后,谥号为昭子。他生下魏赢。魏赢生下魏献子。

【原文】
献子事晋昭公。昭公卒而六卿强,公室卑。

【译文】
魏献子侍奉晋昭公。昭公去世以后,晋国的六卿势力强大,公室日渐衰微。

【原文】
晋顷公之十二年,韩宣子老,魏献子为国政。晋宗室祁氏、羊舌氏相恶,六卿诛之,尽取其邑为十县,六卿各令其子为之大夫。献子与赵简子、中行文子、范献子并为晋卿。

【译文】
晋顷公十二年(前514年),韩宣子年老,魏献子主持国政。晋国的宗族祁氏和羊舌氏交恶,六卿便杀掉了他们,得到了他们所有的封地,分为十个县,六卿分别派他们的儿子到十县去做大夫。魏献子和赵简子、中行文子、范献子一同担任晋国的卿。

【原文】
其后十四岁而孔子相鲁。后四岁,赵简子以晋阳之乱也,而与韩、魏共攻范、中行氏。魏献子生魏侈。魏侈与赵鞅共攻范、中行氏。

【译文】
此后的十四年,孔子在鲁国执政。又过了四年,赵简子因为晋阳之乱,与韩氏、魏氏联合攻打范氏、中行氏。魏献子生下魏侈。魏侈和赵鞅共同攻打范氏、中行氏。

【原文】
魏侈之孙曰魏桓子,与韩康子、赵襄子共伐灭知伯,分其地。

【译文】
魏侈的孙子叫魏桓子,他和韩康子、赵襄子共同征伐并消灭了知伯,瓜分了智伯的领地。

【原文】
桓子之孙曰文侯都。魏文侯元年,秦灵公之元年也。与韩武子、赵桓子、周威王同时。

【译文】
桓子的孙子称文侯都。魏文侯元年(前424年),也是秦灵公元年。魏文侯和韩武子、赵桓子、周威烈王是同一时期的人。

【原文】
六年,城少梁。十三年,使子击围繁、庞,出其民。十六年,伐秦,筑临晋、元里。

【译文】
文侯六年(前419年),修筑少梁城池。十三年(前412年),派子击包围了秦国的繁和庞两地,并驱逐了那里的百姓。十六年(前409年),派兵征伐秦国,在攻占的临晋、元里修筑城池守卫。

【原文】
十七年,伐中山,使子击守之,赵仓唐傅之。子击逢文侯之师田子方于朝歌,引车避,下谒。田子方不为礼。子击因问曰:“富贵者骄人乎?且贫贱者骄人乎?”子方曰:“亦贫贱者骄人耳。夫诸侯而骄人则失其国,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。贫贱者,行不合,言不用,则去之楚、越,若脱[1]然,奈何其同之哉!”子击不怿而去。西攻秦,至郑而还,筑雒阴、合阳。

【注释】
[1] 草鞋。

【译文】
文侯十七年(前408年),讨伐中山国,派子击在那里驻守,并让赵仓唐辅助他。子击在朝歌与文侯的老师田子方相遇,他退车躲避,下车参拜。田子方却没有还礼。子击就向他询问说:“富贵的人待人傲慢呢?还是贫贱的人待人傲慢呢?”田子方说:“贫贱的人待人傲慢。诸侯如果待人傲慢就会失掉他的封国,大夫如果待人傲慢就会失掉他的家。贫贱的人,行为不合时宜,言语得不到采纳,他就会离开这里到楚、越去,就像脱掉草鞋一样,怎么可以和富贵的人相同呢!”子击非常不高兴地离开了。他领兵向西攻打秦国,到了郑国就返回,在在攻占的雒阴、合阳修筑城池。

【原文】
二十二年,魏、赵、韩列为诸侯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二十二年(前403年),魏国、赵国、韩国被列为诸侯。

【原文】
二十四年,秦伐我,至阳狐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二十四年(前401年),秦军攻打魏国,一直打到阳狐。

【原文】
二十五年,子击生子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二十五年(前400年),子击生下儿子。

【原文】
文侯受子夏经艺,[1]段干木,过其闾,未尝不轼也。秦尝欲伐魏,或曰:“魏君贤人是礼,国人称仁,上下和合,未可图也。”文侯由此得誉于诸侯。

【注释】
[1] 视之为客,尊敬之意。

【译文】
文侯跟随子夏学习儒家经典,他像款待客人一样尊敬段干木,经过他的乡里,没有一次不凭轼敬礼的。秦国曾经想要攻打魏国,有人说:“魏君对待贤能的人十分有礼貌,魏国人都称颂他的仁德,上下和谐一心,不可以对他有所图谋。”文侯因此在诸侯中得到了赞誊。

【原文】
任西门豹守邺,而河内称治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任命西门豹做邺郡的郡守,因而河内被治理得清平安定。

【原文】
魏文侯谓李克[1]曰:“先生尝教寡人曰‘家贫则思良妻,国乱则思良相’。今所置非成则璜,二子何如?”李克对曰:“臣闻之,卑不谋尊,疏不谋戚。臣在阙门之外,不敢当命。”文侯曰:“先生临事勿让。”李克曰:“君不察故也。居视其所亲,富视其所与,达视其所举,穷视其所不为,贫视其所不取,五者足以定之矣,何待克哉!”文侯曰:“先生就舍,寡人之相定矣。”李克趋而出,过翟璜之家。翟璜曰:“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,果谁为之?”李克曰:“魏成子为相矣。”翟璜忿然作色曰:“以耳目之所睹记,臣何负于魏成子?西河之守,臣之所进也。君内以邺为忧,臣进西门豹。君谋欲伐中山,臣进乐羊。中山以拔,无使守之,臣进先生。君之子无傅,臣进屈侯鲋。臣何以负于魏成子!”李克曰:“且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,岂将比周[2]以求大官哉?君问而置相‘非成则璜,二子何如’?克对曰:‘君不察故也。居视其所亲,富视其所与,达视其所举,穷视其所不为,贫视其所不取,五者足以定之矣,何待克哉!’是以知魏成子之为相也。且子安得与魏成子比乎?魏成子以食禄千钟,什九在外,什一在内,是以东得卜子夏、田子方、段干木。此三人者,君皆师之。子之所进五人者,君皆臣之。子恶得与魏成子比也?”翟璜逡巡再拜曰:“璜,鄙人也,失对,愿卒为弟子。”

【注释】
[1] 李克又称“李悝”,著名的法家人物,与儒家的李克并非一人。
[2] 比周结党营私。

【译文】
魏文侯对李克说:“先生曾经教导我说‘家贫就会想念贤良的妻子,国乱就会想念贤良的相国’。如今想要任命宰相,不是公子成就是翟璜,您看这两个人如何?”李克回答说:“我听说,卑贱的人不会为尊贵的人谋划,疏远的人不会为亲近的人谋划。我的责任在宫门之外,不敢担当这个使命。”文侯说:“先生遇到事情时不要推让。”李克说:“这是您没有认真考察的缘故。平居时观察和他亲近的人,富有的时候看他结交哪些人,显贵的时候看他举荐哪些人,不得志的时候看他没有做哪些事,贫苦的时候看他不要哪些东西,根据这五条就足够决定让谁做宰相了,又为何要等我李克的建议呢!”文侯说:“先生请回住处吧,我已经定好宰相的人选了。”李克快步走出去,经过翟璜家。翟璜说:“今天我听说君主召见先生询问宰相的人选,结果是谁成为宰相了呢?”李克说:“魏成子要做宰相了。”翟璜气得脸色都变了,说:“凭耳目的所见所闻,我哪一点比魏成子差?西河郡的郡守吴起将是我举荐的。君主内心对邺郡的治理非常担忧,我举荐了西门豹。君主想要攻打中山国,我举荐了乐羊。中山国灭亡以后,没有可以派去驻守的人,我举荐了先生。君主的儿子没有老师,我举荐了屈侯鲋。我哪一点比魏成子差呢!”李克说:“您对我说您把我举荐给您的君主,难道不是为了结党营私谋求大官吗?君主向我询问任命宰相‘不是公子成就是翟璜,这两个人如何’?我回答说:‘这是您没有认真考察的缘故。平居时看他和哪些人亲近,富有的时候看他结交了哪些人,显贵的时候看他举荐哪些人,不得志的时候看他不做什么事,贫苦的时候看他不要什么东西。有这五条标准就足以决定了,怎么还需要我李克的建议呢!’因此我知道魏成子要做宰相了。况且您怎么可以和魏成子相比呢?魏成子有千钟的俸禄,十分之九用在了外边,只有十分之一用在家里,因此从东方请来了卜子夏、田子方、段干木。这三个人,君主将他们奉为老师。您所举荐的五个人,君主都把他们任用为大臣。您怎么可以和魏成子相比呢?”翟璜迟疑徘徊两次下拜说:“我翟璜这个人太浅薄了,说话不得当,我愿意终身做您的弟子。”

【原文】
二十六年,虢山崩,壅河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二十六年(前399年),虢山崩塌,堵塞了黄河。

【原文】
三十二年,伐郑。城酸枣。败秦于注。三十五年,齐伐取我襄陵。三十六年,秦侵我阴晋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三十二年(前393年),魏军攻打郑国。魏国在酸枣修筑城池。在注城将秦军打败。三十五年(前390年),齐军夺取了魏国的襄陵。三十六年(前389年),秦军侵占魏国的阴晋。

【原文】
三十八年,伐秦,败我武下,得其将识。是岁,文侯卒,子击立,是为武侯。

【译文】
文侯三十八年(前387年),魏国攻打秦国,在武下被秦军打败,却俘虏了秦国将领识。同年,文侯去世,他的儿子击继立,就是武侯。

【原文】
魏武侯元年,赵敬侯初立,公子朔为乱,不胜,奔魏,与魏袭邯郸,魏败而去。

【译文】
魏武侯元年(前386年),赵敬侯刚刚即位,公子朔发动叛乱,没有取胜,逃奔魏国,和魏军联合袭击邯郸,魏军战败后退兵。

【原文】
二年,城安邑、王垣。

【译文】
武侯二年(前385年),魏国修筑安邑、王垣的城池。

【原文】
七年,伐齐,至桑丘。九年,翟败我于浍。使吴起[1]伐齐,至灵丘。齐威王初立。

【注释】
[1] 使吴起此三字为衍字。

【译文】
武侯七年(前380年),魏国攻打齐国,一直打到桑丘。九年(前378年),翟人在浍水大败魏军。魏国派吴起领兵攻打齐国,一直打到灵丘。这时,齐威王刚刚即位。

【原文】
十一年,与韩、赵三分晋地,灭其后。

【译文】
武侯十一年(前376年),魏国和韩、赵两国瓜分了晋国的土地,消灭了晋国的后代。

【原文】
十三年,秦献公县栎阳。十五年,败赵北蔺。

【译文】
武侯十三年(前374年),秦献公在栎阳设县。十五年(前374年),魏军在北蔺打败了赵军。

【原文】
十六年,伐楚,取鲁阳。武侯卒,子立,是为惠王。

【译文】
武侯十六年(前371年),魏国攻打楚国,夺取鲁阳。同年,武侯去世,他的儿子即位,就是魏惠王。

【原文】
惠王元年,初,武侯卒也,子与公中缓[1]争为太子。公孙颀自宋入赵,自赵入韩,谓韩懿侯曰:“魏与公中缓争为太子,君亦闻之乎?今魏得王错,挟上党,固半国也。因而除之,破魏必矣,不可失也。”懿侯说,乃与赵成侯合军并兵以伐魏,战于浊泽,魏氏大败,魏君围。赵谓韩曰:“除魏君,立公中缓,割地而退,我且利。”韩曰:“不可。杀魏君,人必曰暴;割地而退,人必曰贪。不如两分之。魏分为两,不强于宋、卫,则我终无魏之患矣。”赵不听。韩不说,以其少卒夜去。惠王之所以身不死,国不分者,二家谋不和也。若从一家之谋,则魏必分矣。故曰“君终无适子,其国可破也”。

【注释】
[1] 公中缓武侯之子,惠王之弟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元年(前370年),当初,武侯去世,他的儿子和公中缓争夺太子之位。公孙颀从宋国来到赵国,又从赵国前往韩国,他对韩懿侯说:“魏和公中缓争夺太子之位,您也听说这件事情了吧?如今魏得到王错的辅助,拥有上党,等于拥有了半个国家。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,就一定可以攻破魏国,不可以错失这个机会。”懿侯非常高兴,就和赵成侯联合出兵攻打魏国,在浊泽作战,魏国大败,魏惠王被包围。赵侯对韩侯说:“除掉魏君,立公中缓为魏王,然后让他们割让土地我们再退兵,对我们很有利。”韩侯说:“不可以这么做。杀掉魏君,人们就一定会说我们残暴;割地才退兵,人们一定会说我们贪婪。不如把魏国分成两半。魏国分成了两个国家,不会比宋国、卫国强大,那么我们永远都不用担心魏国会造成祸患了。”赵侯不听。韩侯很不高兴,率领韩国原本就不多的军队连夜离开了。魏惠王之所以没有死,魏国也没有被分裂,就是因为韩国和赵国两家的意见不一致。如果能够听从一家的建议,魏国就一定会被分裂了。因此说“君主去世但是没有嫡子继位,这个国家就会被攻破”。

【原文】
二年,魏败韩于马陵,败赵于怀。三年,齐败我观。五年,与韩会宅阳。城武堵。为秦所败。六年,伐取宋仪台。九年,伐败韩于浍。与秦战少梁,虏我将公孙痤,取庞。秦献公卒,子孝公立。

【译文】
惠王二年(前369年),魏军在马陵大败韩军,在怀邑大败赵军。三年(前368年),齐军在观城大败魏军。五年(前366年),魏王和韩侯在宅阳举行会盟。同年,修筑武堵城。这一年,魏军被秦军打败。六年(前365年),攻打并夺取了宋国的仪台。九年(前362年),在浍水攻打并战胜了韩军。魏军在少梁和秦军作战,秦军俘虏了魏国将领公孙痤,并攻取了庞城。这一年,秦献公去世,他的儿子秦孝公继立。

【原文】
十年,伐取赵皮牢。彗星见。十二年,星昼坠,有声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十年(前361年),魏军攻打并夺取了赵国的皮牢。同年,出现彗星。十二年(前359年),陨星于白天坠落,有很大声响。

【原文】
十四年,与赵会鄗。十五年,鲁、卫、宋、郑君来朝。十六年,与秦孝公会杜平。侵宋黄池,宋复取之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十四年(前357年),魏王和赵侯在鄗邑举行会盟。十五年(前356年),鲁国、卫国、宋国和郑国的君主前来朝见魏惠王。十六年(前355年),魏惠王和秦孝公在杜平举行会盟。魏国侵夺宋国的黄池,宋国又将其夺回。

【原文】
十七年,与秦战元里,秦取我少梁。围赵邯郸。十八年,拔邯郸。赵请救于齐,齐使田忌、孙膑救赵,败魏桂陵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十七年(前354年),魏军和秦军在元里交战,秦军攻占了魏国的少梁。魏军包围了赵国的邯郸。十八年(前353年),魏军夺取邯郸。赵国向齐国请求救援,齐国派遣田忌、孙膑领兵救赵,在桂陵大败魏军。

【原文】
十九年,诸侯围我襄陵。筑长城,塞固阳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十九年(前352年),诸侯联合包围了魏国的襄陵。魏国修筑长城,固阳成为要塞。

【原文】
二十年,归赵邯郸,与盟漳水上。二十一年,与秦会彤。赵成侯卒。二十八年,齐威王卒。中山君相魏。

【译文】
惠王二十年(前351年),魏国把邯郸还给赵国,魏国和赵国在漳水之滨举行会盟。二十一年(前350年),魏国和秦国在彤举行会盟。同年,赵成侯去世。二十八年(前343年),齐威王去世。中山君担任魏国的宰相。

【原文】
三十年,魏伐赵,赵告急齐。齐宣王用孙子计,救赵击魏。魏遂大兴师,使庞涓将,而令太子申为上将军。过外黄,外黄徐子谓太子曰:“臣有百战百胜之术。”太子曰:“可得闻乎?”客曰:“固愿效之。”曰:“太子自将攻齐,大胜并莒,则富不过有魏,贵不益为王。若战不胜齐,则万世无魏矣。此臣之百战百胜之术也。”太子曰:“诺,请必从公之言而还矣。”客曰:“太子虽欲还,不得矣。[1]劝太子战攻,欲啜汁者众。太子虽欲还,恐不得矣。”太子因欲还,其御曰:“将出而还,与北同。”太子果与齐人战,败于马陵。齐虏魏太子申,杀将军涓,军遂大破。

【注释】
[1] 指太子部下的诸将。

【译文】
惠王三十年(前341年),魏国攻打赵国,赵国向齐国告急。齐宣王采用孙子的计谋,攻打魏国援救赵国。魏国于是大举发兵,任命庞涓为将领,命太子申担任上将军。魏军途经外黄的时候,外黄的徐子对太子申说:“我有百战百胜的办法。”太子说:“可以让我听听吗?”徐子说:“本来就是想告诉您的。”他接着说:“太子亲自领兵攻打齐国,即使获得大胜并占领莒地,那么富有也不过是拥有魏国,显贵也不过是成为魏王。如果作战不能打败齐国,那么万世的子孙也无法得到魏国了。这就是我所说的百战百胜的办法。”太子申说:“好,我一定会听从您的意见返回魏国。”徐子说:“太子虽然想要返回,但已经不可能了。太子的那些属下想要劝说太子作战,想要从中得到利益的人太多了。因此,太子虽然想要返回,恐怕是不可能了。”太子趁机想要返回,为他驾车的人说:“将军领兵在将要出征时就返回,与战败是一样的。”太子申果然与齐军交战,在马陵战败。齐军俘虏魏太子申,杀掉将军庞涓,魏军于是被攻破。

【原文】
三十一年,秦、赵、齐共伐我,秦将商君诈我将军公子卬而袭夺其军,破之。秦用商君,东地至河,而齐、赵数破我,安邑近秦,于是徙治大梁。以公子赫[1]为太子。

【注释】
[1] 公子赫即后来的魏襄王。

【译文】
惠王三十一年(前340年),秦、赵、齐联合攻打魏国,秦国将领商鞅欺诈魏国的将军公子卬,偷袭了他的军队,将其攻破。秦国重用商鞅,东边的领土一直到了黄河,而齐国、赵国多次打败魏军,安邑和秦国靠近,于是,魏国把都城迁到了大梁。立公子赫为太子。

【原文】
三十三年,秦孝公卒,商君亡秦归魏,魏怒,不入。三十五年,与齐宣王会平阿南。

【译文】
惠王三十三年(前338年),秦孝公去世,商鞅从秦国逃出来到魏国,魏国人很生气,没有收留他。三十五年(前336年),魏王和齐宣王在平阳南边举行会盟。

【原文】
惠王数被于军旅,卑礼厚币以招贤者。邹衍、淳于髡、孟轲皆至[1]。梁惠王曰:“寡人不佞,兵三折于外,太子虏,上将死,国以空虚,以羞先君宗庙社稷,寡人甚丑之,叟不远千里,辱幸至弊邑之廷,将何以利吾国?”孟轲曰:“君不可以言利若是。夫君欲利则大夫欲利,大夫欲利则庶人欲利,上下争利,国则危矣。为人君,仁义而已矣,何以利为?”

【注释】
[1] 指魏国都城大梁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多次遭受军事上的失败,因此用谦卑的礼节和丰厚礼品以招纳贤能的人。邹衍、淳于髡、孟轲都来到魏国的大梁。梁惠王说:“我不够贤德,军队三次在国外遭受挫折,太子被俘虏,上将战死,国内空虚,以致祖先的宗庙社稷蒙受羞辱,我感到非常惭愧,老先生不远千里,屈尊降贵来到敝国朝廷,将用什么方法让我国得到利益呢?”孟轲说:“君主不能像您这样谈论利益。君主想要得到利益,那么大夫也想要得到利益;大夫想要得到利益,那么百姓也想要得到利益,上下都争夺利益,国家就危险了。作为一国的君主,讲究仁义就行了,为什么要讲利益呢?”

【原文】
三十六年,复与齐王会甄。是岁,惠王卒,子襄王立。

【译文】
惠王三十六年(前335年),魏王再次和齐王在甄邑举行会盟。同年,惠王去世,他的儿子襄王继立。

【原文】
襄王元年[1],与诸侯会徐shū州,相王也。追尊父惠王为王。

【注释】
[1] 襄王元年应为惠王后元元年。前文惠王卒应为惠王改元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后元元年(前334年),魏惠王与诸侯在徐州举行会盟,互相称王。襄王追尊他的父亲惠王为王。(按:此句史实有误。)

【原文】
五年,秦败我龙贾军四万五千于雕阴,围我焦、曲沃。予秦河西之地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后元五年(前330年),秦军在雕阴打败魏国龙贾率领的四万五千人的大军,围困了魏国的焦城和曲沃。魏国将黄河以西的土地割让给秦国。

【原文】
六年,与秦会应。秦取我汾阴、皮氏、焦。魏伐楚,败之陉山。七年,魏尽入上郡于秦。秦降我蒲阳。八年,秦归我焦、曲沃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后元六年(前329年),魏王和秦王在应城举行会盟。秦军攻取魏国的汾阴、皮氏和焦城。魏军攻打楚国,在陉山大败楚军。七年(前328年),魏国把上郡的土地全部割让给秦国。秦军夺取了魏国的蒲阳。八年(前327年),秦国归还魏国的焦城、曲沃。

【原文】
十二年,楚败我襄陵。诸侯执政与秦相张仪会啮桑。十三年,张仪相魏。魏有女子化为丈夫。秦取我曲沃、平周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后元十二年(前323年),楚军在襄陵打败魏军。各诸侯国的执政大臣和秦国的国相张仪在啮桑举行会盟。十三年(前322年),张仪来到魏国担任宰相。魏国有一位女子变性成男子。同年,秦国攻取魏国的曲沃、平周。

【原文】
十六年,襄王卒,子哀王立[1]。张仪复归秦。

【注释】
[1] 襄王卒,子哀王立此句史实有误,应为惠王去世,襄王继立。

【译文】
惠王后元十六年(前319年),襄王去世,他的儿子哀王继立。张仪返回秦国。

【原文】
哀王元年[1],五国共攻秦,不胜而去。

【注释】
[1] 哀王元年应为襄王元年,魏国并无“哀王”。

【译文】
襄王元年(前318年),五国联合攻打秦国,没能取得胜利就撤兵了。

【原文】
二年,齐败我观津。五年,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,走犀首岸门。六年,秦来立公子政为太子。与秦会临晋。七年,攻齐。与秦伐燕。

【译文】
襄王二年(前317年),齐军在观津打败魏军。五年(前314年),秦国命樗里子攻打并夺取了魏国的曲沃,在岸门打败并赶走犀首。六年(前313年),秦国遣人到魏国强迫魏人立公子政为太子。魏王和秦王在临晋举行会盟。七年(前312年),魏军攻打齐国。同年,魏军和秦军一起攻打燕国。

【原文】
八年,伐卫,拔列城二。卫君患之。如耳见卫君曰:“请罢魏兵,免成陵君可乎?”卫君曰:“先生果能,孤请世世以卫事先生。”如耳见成陵君曰:“昔者魏伐赵,断羊肠,拔阏与,约斩赵,赵分而为二,所以不亡者,魏为从主[1]也。今卫已迫亡,将西请事于秦。与其以秦[2]卫,不如以魏卫,卫之德魏必终无穷。”成陵君曰:“诺。”如耳见魏王曰:“臣有谒于卫。卫故周室之别也,其称小国,多宝器。今国迫于难而宝器不出者,其心以为攻卫卫不以王为主,故宝器虽出必不入于王也。臣窃料之,先言卫者必受卫者也。”如耳出,成陵君入,以其言见魏王。魏王听其说,罢其兵,免成陵君,终身不见。

【注释】
[1] 从主结盟国的首领。从,通“纵”。
[2] 通“释”。

【译文】
襄王八年(前311年),魏军攻打卫国,拔取两座城邑。卫国的国君为此十分忧虑。大夫如耳拜见卫君说:“请让我前去说服魏国收兵,并免去成陵君的职务,可以吗?”卫君说:“如果先生真的能做到,我就愿意世世代代用整个卫国来服侍先生。”如耳见到成陵君说:“从前魏军攻打赵国,断绝羊肠坂,拔取阏与,相约分割赵国,赵国被分为两部分,赵国之所以没有灭亡,是因为魏国是合纵的盟主。如今卫国已濒临败亡,将要向西请求侍奉秦国。与其等待秦国解救卫国,不如由魏国撤兵,宽释卫国,卫国就一定会永远感念魏王的恩德。”成陵君说:“好。”如耳拜见魏王说:“我曾经到卫国去拜见卫国的国君。卫国本来就是周王室的分支,虽然它被人称为小国,但是宝器很多。如今国家面临危难,但是仍然不献出宝器,是因为他们心里觉得攻打卫国或是宽释卫国都不是由大王做主的,因此即使贡献宝器也一定不会送给大王。我私下猜测,最先建议您宽释卫国的人,一定是接受了卫国贿赂的人。”如耳退出,成陵君进来,就将如耳建议的话告诉了魏王。魏王听了成陵君的建议,撤回魏军,免去成陵君的职务,终身都不再见他。

【原文】
九年,与秦王会临晋。张仪、魏章皆归于魏。魏相田需死,楚害张仪、犀首、薛公。楚相昭鱼谓苏代曰:“田需死,吾恐张仪、犀首、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。”代曰:“然相者欲谁而君便之?”昭鱼曰:“吾欲太子之自相也。”代曰:“请为君北,必相之。”昭鱼曰:“奈何?”对曰:“君其为梁王,代请说君。”昭鱼曰:“奈何?”对曰:“代也从楚来,昭鱼甚忧,曰:‘田需死,吾恐张仪、犀首、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。’代曰:‘梁王,长主也,必不相张仪。张仪相,必右秦而左魏。犀首相,必右韩而左魏。薛公相,必右齐而左魏。梁王,长主也,必不便也。’王曰:‘然则寡人孰相?’代曰:‘莫若太子之自相。太子之自相,是三人者皆以太子为非常相也,皆将务以其国事魏,欲得丞相玺也。以魏之强,而三万乘之国辅之,魏必安矣。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。’”遂北见梁王,以此告之。太子果相魏。

【译文】
襄王九年(前310年),魏王和秦王在临晋举行会盟。张仪、魏章都归顺了魏国。魏国的宰相田需去世,楚国的国君很担心张仪、犀首和薛公中的一人会成为魏国的宰相。楚国的宰相昭鱼对苏代说:“田需已经死了,我担心张仪、犀首、薛公三个人中有一个人会担任魏国宰相。”苏代说:“那么谁做宰相才能对您有利呢?”昭鱼说:“我想让魏国的太子亲自做宰相。”苏代说:“请让我代替您到北方去,一定会让太子成为宰相。”昭鱼说:“有什么办法?”苏代回答说:“假设您是梁王,我来游说您。”昭鱼说:“那你怎么说呢?”苏代回答说:“我从楚国来到这里,昭鱼十分担忧,他说:‘田需已经去世了,我唯恐张仪、犀首、薛公三个人中会有一个人成为魏国的宰相。’我说:‘梁王,是年长有阅历的君主,一定不会让张仪担任宰相。张仪成为宰相,就一定会把秦国的利益放在前,而把魏国的利益放在后。犀首成为宰相,就一定会把韩国的利益放在前,而把魏国的利益放在后。薛公成为宰相,就一定会把齐国的利益放在前,而把魏国的利益放在后。梁王是年长有阅历的君主,一定会明白让他们三个人的任何一个当上宰相都对魏国不利。’魏王就会说:‘那么寡人应该让谁担任宰相呢?’我说:‘不如让太子亲自担任宰相。太子亲自担任宰相,这三个人就都会认为太子不会长期担任宰相,都会尽力让他们原来的国家服侍魏国,从而想要得到丞相的印玺。凭借魏国的强大,再加上三个万乘之国的辅助,魏国就一定会安定。所以说不如让太子亲自担任宰相。’”于是苏代到北方去拜见魏王,把这些话告诉他。魏国的太子果然当上了宰相。

【原文】
十年,张仪死。十一年,与秦武王会应。十二年,太子朝于秦。秦来伐我皮氏,未拔而解。十四年,秦来归武王后[1]。十六年,秦拔我蒲反、阳晋、封陵。十七年,与秦会临晋。秦予我蒲反。十八年,与秦伐楚。二十一年,与齐、韩共败秦军函谷。

【注释】
[1] 秦来归武王后秦武王死后,其异母弟公子稷依靠其母宣太后和其舅穰侯的支持继位,就是秦昭襄王,将其嫂武王后逐出秦国。武王后是魏女,故曰“来归”。

【译文】
襄王十年(前309年),张仪去世。十一年(前308年),魏王和秦武王在应城举行会盟。十二年(前307年),魏太子前往秦国朝见。秦军前来攻打魏国的皮氏,未能夺取就撤兵了。十四年(前305年),秦国把秦武王的王后送回魏国。十六年(前303年),秦军攻取了魏国的蒲反、阳晋和封陵。十七年(前302年),魏王和秦王在临晋举行会盟。秦国把蒲反归还给魏国。十八年(前301年),魏国和秦国联合攻打楚国。二十一年(前298年),魏军和齐军、韩军在函谷关联合打败了秦军。

【原文】
二十三年,秦复予我河外及封陵为和。哀王卒,子昭王立。

【译文】
襄王二十三年(前296年),秦国又把黄河以外的土地以及封陵归还给魏国,与魏国讲和。襄王去世,他的儿子昭王继立。

【原文】
昭王元年,秦拔我襄城。二年,与秦战,我不利。三年,佐韩攻秦,秦将白起败我军伊阙二十四万。六年,予秦河东地方四百里。芒卯以诈重。七年,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。八年,秦昭王为西帝,齐愍王为东帝,月余,皆复称王归帝。九年,秦拔我新垣、曲阳之城。

【译文】
昭王元年(前295年),秦军攻打并占领了魏国的襄城。二年(前294年),魏军和秦军作战,魏军形势不利。三年(前293年),魏国辅助韩国攻打秦国,秦国将领白起在伊阙打败了我方二十四万大军。六年(前290年),魏国把黄河以东四百里的土地割让给秦国。芒卯因狡诈而被魏国重用。七年(前289年),秦军夺取魏国大小城邑共六十一处。八年(前288年),秦昭王称西帝,齐愍王称东帝,一个多月以后,又都重新称王收回帝号。九年(前287年),秦军攻占魏国新垣、曲阳的城池。

【原文】
十年,齐灭宋,宋王死我温。十二年,与秦、赵、韩、燕共伐齐,败之济西,愍王出亡。燕独入临菑。与秦王会西周。

【译文】
昭王十年(前286年),齐国灭掉宋国,宋王在魏国的温地去世。十二年(前285年),魏国和秦、赵、韩、燕一起攻打齐国,在济西打败了齐军,齐愍王逃亡到国外。燕军单独攻入临菑。魏王和秦王在西周举行会盟。

【原文】
十三年,秦拔我安城。兵到大梁,去。十八年,秦拔郢,楚王徙陈。

【译文】
昭王十三年(前283年),秦军攻取了魏国的安城。军队来到大梁,很快又撤走了。十八年(前278年),秦军攻取了楚国的郢都,楚王把都城迁到了陈。

【原文】
十九年,昭王卒,子安厘王立。

【译文】
昭王十九年(前277年),昭王去世,他的儿子安厘王继立。

【原文】
安厘王元年,秦拔我两城。二年,又拔我二城,军大梁下,韩来救,予秦温以和。三年,秦拔我四城,斩首四万。四年,秦破我及韩、赵,杀十五万人,走我将芒卯。魏将段干子请予秦南阳以和。苏代谓魏王曰:“欲玺者段干子也,欲地者秦也。今王使欲地者制玺,使欲玺者制地,魏氏地不尽则不知已。且夫以地事秦,譬犹抱薪救火,薪不尽,火不灭。”王曰:“是则然也。虽然,事始已行,不可更矣。”对曰:“王独不见夫博之所以贵[1]者,便则食,不便则止矣。今王曰‘事始已行,不可更’,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枭也?”

【注释】
[1] 类似今扑克牌中的大小王。

【译文】
安厘王元年(前276年),秦军攻占了魏国的两座城。二年(前275年),秦军又攻占了魏国的两座城,军队来到大梁城下,韩国派兵前来援救,魏国把温地割让给秦国以求和。三年(前274年),秦军攻取了魏国的四座城,斩杀了四万人。四年(前273年),秦军打败魏军和韩军、赵军,斩杀了十五万人,赶走了魏将芒卯。魏将段干子请求将南阳割让给秦国以求和。苏代对魏王说:“想要得到秦国官爵的人是段干子,想要得到魏国土地的是秦国。如今大王要让想获得魏国土地的人掌握着给魏国官爵的权利,让想要得到秦国官爵的人控制魏国土地,那么,魏国的土地不败尽,这样的事情就不会结束。况且用土地来服侍秦国,就好像是抱着干柴去救火,柴火不烧完,火是不会熄灭的。”魏王说:“那是当然,尽管如此,事情已经开始施行了,不能再更改了。”苏代回答说:“大王唯独看不见玩博戏的人之所以特别看重枭子,是因为有利就可以把对方的子吃掉,无利就会停下来。如今大王说‘事情已经开始施行,不能再更改了’,为什么大王运用智谋还比不上博戏时的用枭呢?”

【原文】
九年,秦拔我怀。十年,秦太子外质于魏死。十一年,秦拔我郪丘。

【译文】
安厘王九年(前268年),秦军攻取了魏国的怀邑。十年(前267年),在魏国当人质的秦国太子去世。十一年(前266年),秦军攻占魏国的郪丘。

【原文】
秦昭王谓左右曰:“今时韩、魏与始孰强?”对曰:“不如始强。”王曰:“今时如耳、魏齐与孟尝、芒卯孰贤?”对曰:“不如。”王曰:“以孟尝、芒卯之贤,率强韩、魏以攻秦,犹无奈寡人何也。今以无能之如耳、魏齐而率弱韩、魏以伐秦,其无奈寡人何亦明矣。”左右皆曰:“甚然。”中旗[1][2]琴而对曰:“王之料天下过矣。当晋六卿之时,知氏最强,灭范、中行,又率韩、魏之兵以围赵襄子于晋阳,决晋水以灌晋阳之城,不[3]者三版。知伯行水,魏桓子御,韩康子为参乘。知伯曰:‘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国也,乃今知之。’汾水可以灌安邑,绛水可以灌平阳。魏桓子肘韩康子,韩康子履魏桓子,肘足接于车上,而知氏地分,身死国亡,为天下笑。今秦兵虽强,不能过知氏;韩、魏虽弱,尚贤其在晋阳之下也。此方其用肘足之时也,愿王之勿易也!”于是秦王恐。

【注释】
[1] 中旗《战国策》作“中期”,秦国辩士。
[2] 通“凭”。
[3] 同“沉”。

【译文】
秦昭王对左右大臣说:“如今的韩、魏和他们刚开始的时候相比,哪个阶段更强呢?”大臣们回答说:“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强大。”秦王说:“现在的如耳、魏齐和孟尝君、芒卯相比,哪两个人更贤能呢?”大臣们回答说:“如耳、魏齐不如孟尝君和芒卯。”秦王说:“用孟尝君和芒卯那样贤能的人,率领强大的韩国和魏国的联军来攻打秦国,还不能把我怎么样。现在让无能的如耳、魏齐率领疲弱的韩国和魏国的联军来攻打秦国,对我没什么办法是很明显的。”左右的大臣都说:“确实这样。”中旗双手搭在琴上回答说:“大王对天下的形势估计得有错误。当初晋国六卿掌握权力的时候,知氏是最强大的,他消灭了范氏和中行氏,还率领韩、魏的军队在晋阳包围了赵襄子,决开了晋水灌进晋阳城中,只剩下三版高就要把晋阳城淹没了。知伯巡察大水灌城的形势,魏桓子驾车,韩康子担任参乘。知伯说:‘我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水也可以灭亡别人的国家,现在知道了。’汾水可以淹灌魏都安邑,绛水可以淹灌韩都平阳。于是魏桓子趁机用臂肘碰了一下韩康子,韩康子也用脚碰了一下碰魏桓子,两个人的肘和脚在车上接触,知氏的土地便被瓜分了,知伯也身死国亡,成为天下的笑柄。如今秦军虽然比较强大,但是也不会超过知氏;韩、魏虽然比较弱小,还是要比他们在晋阳城下的时候强大。现在正是他们互相用肘和脚暗中联合的时候,希望大王不要把形势看得过于简单了!”于是秦王感到恐惧。

【原文】
齐、楚相约而攻魏,魏使人求救于秦,冠盖相望也,而秦救不至。魏人有唐雎者,年九十余矣,谓魏王曰:“老臣请西说秦王,令兵先臣出。”魏王再拜,遂约车而遣之。唐雎到,入见秦王。秦王曰:“丈人芒然乃远至此,甚苦矣!夫魏之来求救数矣,寡人知魏之急已。”唐雎对曰:“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发者,臣窃以为用策之臣无任矣。夫魏,一万乘之国也,然所以西面而事秦,称东藩[1],受冠带,祠春秋者,以秦之强足以为[2]也。今齐、楚之兵已合于魏郊矣,而秦救不发,亦将赖其未急也。使之大急,彼且割地而约从,王尚何救焉?必待其急而救之,是失一东藩之魏而强二敌之齐、楚,则王何利焉?”于是秦昭王遽为发兵救魏。魏氏复定。

【注释】
[1] 称东藩自称是秦国东部的藩属之国。
[2] 可依赖的盟国。

【译文】
齐、楚两国相约一起攻打魏国,魏国派人到秦国前去请求救援,到秦国的使臣络绎不绝,可是秦国的援军始终没有到来。魏国有个叫唐雎的人,已经九十多岁了,他对魏王说:“我请求前往西方去游说秦王,一定会让秦国的军队在我从秦国返回之前就出发。”魏王反复参拜,于是准备好车辆送他前往。唐雎来到秦国,入宫拜见秦王。秦王说:“老人家不辞辛苦地从远道来到秦国,真是太辛苦了!魏国前来请求救兵的使臣已经来了很多次了,我已经了解魏国形势的危急了。”唐雎回答说:“大王既然已经得知魏国形势危急却不派出救兵,我私下认为这说明出谋划策的臣子不负责任。魏国,是拥有万乘战车的大国,之所以面向西方侍奉秦国,自称东方藩属,并接受秦国赏赐的衣冠,春秋两季都向秦国进供祭品,是因为秦国的强大足以成为可依赖的盟国。如今齐、楚的军队已经在魏国的郊外会合,可是秦国的救兵却不出发,也就是仰赖魏国的形势还不太危急。如果让魏国的形势到了特别危急的时刻,它就会割地从而加入合纵集团,到那时大王您再去救援又有什么用呢?一定要等到危急的时候才去救援,这是失去东边一个作为藩属的魏国,同时增强了齐和楚两个敌国的做法,那么对大王有什么好处呢?”于是秦昭王急忙发兵援救魏国。魏国最终恢复了安定。

【原文】
赵使人谓魏王曰:“为我杀范痤,吾请献七十里之地。”魏王曰:“诺。”使吏捕之,围而未杀。痤因上屋骑危,谓使者曰:“与其以死痤市,不如以生痤市。有如痤死,赵不予王地,则王将奈何?故不若与先定割地,然后杀痤。”魏王曰:“善。”痤因上书信陵君曰:“痤,故魏之免相也,赵以地杀痤而魏王听之,有如强秦亦将[1]赵之欲,则君且奈何?”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。

【注释】
[1] 因袭。

【译文】
赵国国君派人对魏王说:“为我杀了范痤,我愿意献出七十里的土地。”魏王说:“好的。”于是魏王派遣官吏去抓捕范痤,包围了范痤的家但没有杀死他。范痤趁机爬上屋顶骑在了屋嵴上,对使臣说:“与其用死掉的范痤去作交易,不如用活着的范痤去作交易。如果把范痤死了,赵国不给大王土地,那么大王将怎么办呢?因此不如和赵国先划定割让的土地,然后再杀我。”魏王说:“好。”于是范痤给信陵君写信说:“范痤,是过去魏国被免职的宰相,赵国用割地的办法请魏王杀我而魏王竟然听从了,假如强秦也因袭赵国的要求,那么您将怎么办呢?”信陵君向魏王进谏,因而释放了范痤。

【原文】
魏王以秦救之故,欲亲秦而伐韩,以求故地。无忌谓魏王曰:

【译文】
魏王因为秦国曾经救过自己的缘故,想要和秦国亲近,攻打韩国,以便收回从前的土地。信陵君无忌对魏王说:

【原文】
秦与戎翟同俗,有虎狼之心,贪戾好利无信,不识礼义德行。苟有利焉,不顾亲戚兄弟,若禽兽耳,此天下之所识也,非有所施厚积德也。故太后母也,而以忧死;穰侯舅也,功莫大焉,而竟逐之;两弟无罪,而再夺之国。此于亲戚若此,而况于仇仇之国乎?今王与秦共伐韩而益近秦患,臣甚惑之。而王不识则不明,群臣莫以闻则不忠。

【译文】
秦国人和狄戎有相同的习俗,他们都有虎狼一样的心肠,贪婪暴戾,好利又不讲信用,不懂得礼义德行。一旦有利可图,连亲戚兄弟也不会顾及,就像禽兽一样,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,他们没有施舍厚恩,也不积大德。因此太后是秦王的母亲,却忧心而死;穰侯是秦王的舅父,功劳没有人比他更大的了,然而竟然遭到驱逐;秦王的两个弟弟没有罪过,却一再被削夺各自的封地。他们的亲戚尚且如此,更何况是仇敌之国呢?如今大王和秦国共同讨伐韩国就会更加接近秦国带来的灾祸,我感到非常困惑。大王不懂得这个道理就是不贤明,群臣没有向您来奏报就是不忠。

【原文】
今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,内有大乱,外交强秦魏之兵,王以为不亡乎?韩亡,秦有郑地,与大梁邻,王以为安乎?王欲得故地,今负强秦之亲,王以为利乎?

【译文】
如今韩国凭借一个女人来辅佐一个年幼且弱小的君主,国内发生很大的混乱,对外还要和秦魏的强兵作战,大王认为它还能避免灭亡吗?韩国灭亡,秦国就会拥有原来郑国的土地,和魏国的大梁相邻,大王认为还能安宁吗?大王想要得到从前的土地,如今就要凭借和强秦亲近,大王认为这样会有利吗?

【原文】
秦非无事之国也,韩亡之后必将更事,更事必就易与利,就易与利必不伐楚与赵矣。是何也?夫越[1][2],绝韩上党而攻强赵,是复阏与之事,秦必不为也。若道河内,倍邺、朝歌,绝漳滏水,与赵兵决于邯郸之郊,是知伯之祸也,秦又不敢。伐楚,道涉谷,行三千里。而攻冥阸之塞,所行甚远,所攻甚难,秦又不为也。若道河外,倍大梁,右上蔡、召陵,与楚兵决于陈郊,秦又不敢。故曰秦必不伐楚与赵矣,又不攻卫与齐矣。

【注释】
[1] 指太行山。
[2] 指漳河。

【译文】
秦国并不是一个不会生事的国家,韩国灭亡以后一定会另起事端,另起事端就一定会找容易的和有利的目标,找容易的和有利的目标就一定不会攻打楚国和赵国。这是为什么呢?假如翻越太行山,渡过漳河,途径韩国的上党去攻打强大的赵国,就是重复阏与的失败,秦国一定不会那么做的。假如取道河内,背对邺城和朝歌,横渡漳水、滏水,和赵军在邯郸的郊外作战,就是重复知伯那样的灾祸,秦国也不敢这样做。攻打楚国,取道涉谷,行军三千里。去攻打冥阸要塞,要走的路非常远,所攻之处也很难,秦国也不会那样做。如果取道河外,背向大梁,秦军的右边是上蔡、召陵,与楚军在陈城的郊外作战,秦国也不敢。因此说秦国一定不会攻打楚国和赵国,也不会攻打卫国和齐国。

【原文】
夫韩亡之后,兵出之日,非魏无攻已。秦固有怀、茅、邢丘,城垝津以临河内,河内共、汲,必危;有郑地,得垣雍,决荧泽水灌大梁,大梁必亡。王之使者出[1]而恶安陵氏于秦,秦之欲诛之久矣。秦叶阳、昆阳与舞阳邻,听使者之恶之,随安陵氏而亡之,绕舞阳之北,以东临许,南国必危,国无害乎?

【注释】
[1] 错误。

【译文】
韩国灭亡以后,秦国出兵之时,除了魏国就没有可以攻打的对象了。秦国本来就拥有怀邑、茅地、邢丘,修筑垝津城池逼近河内,河内的共城、汲邑一定会很危险;秦国拥有郑国的故地,得到垣雍城,决开荧泽的水淹灌大梁,大梁就一定会灭亡。大王的使臣出使秦朝错误地毁谤安陵氏,秦国很早就想诛杀他了。秦国的叶阳、昆阳和魏国的舞阳相邻,听任使臣说安陵氏的坏话,听任安陵氏被灭掉,秦军就会绕过舞阳的北面,从东面逼近许国的故地,这样南方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,这对魏国来说难道没有危害吗?

【原文】
夫憎韩不爱安陵氏可也,夫不患秦之不爱南国非也。异日者,秦在河西,晋国去梁千里,有河山以阑之,有周韩以间之。从林乡军以至于今,秦七攻魏,五入囿中,边城尽拔,文台堕,垂都焚,林木伐,麋鹿尽,而国继以围。又长驱梁北,东至陶卫之郊,北至平监。所亡于秦者,山南山北,河外河内,大县数十,名都数百。秦乃在河西晋,去梁千里,而祸若是矣,又况于使秦无韩,有郑地,无河山而阑之,无周韩而间之,去大梁百里,祸必由此矣。

【译文】
憎恶韩国,不喜爱安陵氏是可以的,可是不忧虑秦国,不爱惜南方那就错了。从前,秦国地处河西,当时魏国的都城安邑距离大梁有千里之遥,有黄河和高山阻挡,有周和韩将它隔开。自从林乡一战直到如今,秦国七次攻打魏国,五次进入囿中,边境的城邑全部被攻陷,文台被毁,垂都被焚烧,林木被砍伐,麋鹿被捕猎尽,而国都接着便遭围困。秦军又长驱直入至大梁以北,东边一直打到陶、卫两城的郊外,北边一直打到平监。被秦国侵占的,包括山南山北,河外河内,共有大县数十个,名都几百座。秦国在河西,魏国的都城距离大梁有一千里,然而祸患就已经这样了,更何况让秦国灭亡了韩国,拥有郑国的故地,没有黄河大山阻挡它,没有周和韩隔断它,距离大梁仅有一百里,祸患一定会由此开始。

【原文】
异日者,从之不成也,楚、魏疑而韩不可得也。今韩受兵三年,秦[1]之以讲,识亡不听,投质于赵,请为天下雁行顿刃。楚、赵必集兵,皆识秦之欲无穷也,非尽亡天下之国而臣海内,必不休矣。是故臣愿以从事王,王速受楚赵之约,而挟韩之质以存韩,而求故地,韩必效之。此士民不劳而故地得,其功多于与秦共伐韩,而[2]与强秦邻之祸也。

【注释】
[1] 同“挠”,使弯曲,喻使人屈服。
[2] 《战国纵横家书》作“无”。

【译文】
从前,诸侯间的合纵没有成功,是因为楚国和魏国对合纵表示怀疑,而韩国又不敢加入盟约。如今韩国遭受战乱的祸患已经有三年了,秦国强迫韩国屈服与它讲和,韩国知道自己要灭亡因而不肯服从秦国,送人质前往赵国,请求为天下诸侯率先进军和秦国进行死战。楚国、赵国一定会集结军队,他们都清楚秦国的贪欲是无穷的,除非将天下的各个诸侯国全部灭亡,令海内的人民都臣服于自己,否则必定不会罢休。正因为这样,我愿意辅助大夫用合纵的方法抗秦,大王应该尽快接受与楚国和赵国缔结盟约,挟持韩国的人质来保全韩国,然后再索取从前的土地,韩国一定会归还。这样,士兵和百姓可以不受劳苦就收回从前的土地,其功利要大过和秦国一起去攻打韩国,而且没有和强秦相邻的灾祸。

【原文】
夫存韩安魏而利天下,此亦王之天时[1]已。通韩上党于共、甯,使道安成,出入赋之,是魏重质韩以其上党也。今有其赋,足以富国。韩必德魏爱魏重魏畏魏,韩必不敢反魏,是韩则魏之县也。魏得韩以为县,卫、大梁、河外必安矣。今不存韩,二周、安陵必危,楚、赵大破,卫、齐甚畏,天下西向而驰秦入朝而为臣不久矣。

【注释】
[1] 天时《战国策》与《战国纵横家书》皆作“大时”,就是大好时机的意思。

【译文】
保存韩国、安定魏国对天下都是有利的,这也是上天赐给大王的大好时机。开通共城、甯邑的道路连通韩国的上党,让这条路经过安成,商贾进入必须缴纳赋税,这就相当于魏国又让韩国把上党给我们做了重要的抵押。一旦有了这些税收,就足够令国家富足。韩国就一定会感激魏国、爱戴魏国、敬重魏国、畏惧魏国,韩国就一定不敢反抗魏国,这样韩国就相当于魏国的一个县。魏国得到韩国作为自己的县,卫、大梁、河外就一定会安定。如今不保存韩国,东西二周、安陵就一定会危险,楚国、赵国被攻破以后,卫国和齐国都非常畏惧,天下的诸侯都会向西奔赴秦国前去朝见,而称臣的日子也不会有多久了。

【原文】
二十年,秦围邯郸,信陵君无忌矫夺将军晋鄙兵以救赵,赵得全。无忌因留赵。二十六年,秦昭王卒。

【译文】
安厘王二十年(前257年),秦军包围了邯郸,信陵君无忌假传王命抢夺了将军晋鄙的军队前去救援赵国,赵国得以保全。无忌因此留在赵国。二十六年(前251年),秦昭王去世。

【原文】
三十年,无忌归魏,率五国兵攻秦,败之河外,走蒙骜[1]。魏太子增质于秦,秦怒,欲囚魏太子增。或为增谓秦王曰:“公孙喜固谓魏相曰‘请以魏疾击秦,秦王怒,必囚增。魏王又怒,击秦,秦必伤’。今王囚增,是喜之计中也。故不若贵增而合魏,以疑之于齐、韩。”秦乃止增。

【注释】
[1] 蒙骜秦国名将,蒙恬的祖父。

【译文】
安厘王三十年(前247年),无忌返回魏国,率领五国军队攻打秦国,在河外打败了秦军,赶走了秦国的将领蒙骜。魏国的太子增在秦国当人质,秦王大怒,想要囚禁魏太子增。有人替太子增向秦王进言说:“公孙喜本来对魏相说过‘请用魏军快速地去攻打秦国,秦王大怒,一定会囚禁太子增。魏王也会因此发怒,攻击秦国,秦国就一定会伤害太子增’。如今大王囚禁太子增,正中了公孙喜的计谋。因此不如厚待太子增而与魏国联合,以使齐国、韩国猜疑魏国。”秦王于是没有囚禁太子增。

【原文】
三十一年,秦王政初立。

【译文】
安厘王三十一年(前246年),秦王政刚刚即位。

【原文】
三十四年,安厘王卒,太子增立,是为景愍王。信陵君无忌卒。景愍王元年,秦拔我二十城,以为秦东郡。二年,秦拔我朝歌。卫徙野王。三年,秦拔我汲。五年,秦拔我垣、蒲阳、衍。十五年,景愍王卒,子王假立。王假元年,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,秦王觉之。

【译文】
安厘王三十四年(前243年),安厘王去世,太子增继立,就是景愍王。同年,信陵君无忌去世。景愍王元年(前242年),秦军拔取魏国二十座城,将其作为秦国的东郡。二年(前241年),秦军拔取魏国的朝歌。同年,卫国迁都到野王。三年(前240年),秦军拔取魏国的汲邑。五年(前238年),秦军拔取魏国的垣地、蒲阳、衍邑。十五年(前228年),景愍王去世,他的儿子魏王假继立。魏王假元年(前227年),燕国太子丹派荆轲刺杀秦王,结果被秦王发觉。

【原文】
三年,秦灌大梁,虏王假,遂灭魏以为郡县。

【译文】
魏王假三年(前225年),秦军用大水淹灌大梁城,俘虏魏王假,于是灭亡了魏国,将其变成秦国的郡县。

【原文】
太史公曰:吾适故大梁之墟,墟中人曰:“秦之破梁,引河沟[1]而灌大梁,三月城坏,王请降,遂灭魏。”说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,国削弱至于亡,余以为不然。天方令秦平海内,其业未成,魏虽得阿衡之佐,曷益乎?

【注释】
[1] 河沟即鸿沟,魏国所修运河。

【译文】
太史公说:我曾到过大梁的旧城址,那里的人说:“秦军攻破大梁,引来鸿沟的水淹灌大梁,三个月以后城被毁坏,魏王请求投降,于是秦军灭了魏国。”议论的人都说魏国是因为不重用信陵君的缘故,国家逐渐削弱以致灭亡,我认为不是这样的。天意正是要让秦国平定海内,它的功业没有达成,魏国虽然得到像伊尹一样的贤臣的辅佐,又有什么用呢?